缘来有圆

朴综星|乌托邦

* 双总裁

* 服装设计师 x 珠宝设计师

* 先婚后爱

 

 

夏季的白昼偏长,我坐在办公桌前借着从百叶窗缝隙间穿透至室内的自然光紧盯着手中的对戒稿,忽然间就晃了神,以至我根本没听见那连续响了好几下的敲门声。

 

我原以为小秘书是要递给我待签的合同,可当我拿起钢笔时,她却告诉我是朴先生来接我下班。

 

听闻后我便站起了身,带有顾虑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故作镇定地迈开步子推门而出。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朴综星的副驾驶。我心里一阵发毛,愈发觉着如坐针毡。没想到主驾驶那位直接扔给了我一条毯子,貌似是误会我嫌空调太冷才如此别扭地坐着。

 

朴综星,真的太不懂我。

 

不懂我的地方还可以体现在明明知道我一向不擅长接长辈们的话,能回避和老一辈的饭局就尽量回避,可他偏偏隔三差五就要来我公司接我一起去和他父母共度晚餐,说是他父母吵着要见我。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勇气朝他say no。

 

但最令我难受的其实并不是和长辈们相处,而是朴综星每次都要在他父母面前佯装出一副同我很恩爱的模样。我看他先是把一道道热菜夹到我的盘子上,后又为我盛汤。

 

是啊,很温柔啊,所以呢。

 

这和他不爱我的事实并不冲突。他的温柔就好似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地刺穿我的心脏,而我却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其实很痛。

 

我的父母在我还没开始记事前就离异了。从此我跟着父亲生活,很少见到生母。十八岁那年,我父亲因车祸身亡。在葬礼上,生父的母亲带了一行人把我围在死角,眼见一碗开水就要泼到我身上,是朴综星把我牢牢护在怀里,用他后背的疤换来我的毫发无伤。

 

我不相信罗曼蒂克,却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朴综星。

 

那天过后,我以为我今生再也不会有和朴综星见面的机会了,但这世上有太多天真的、可笑的我以为。

 

后来我才得知,父亲一家和朴家是世交,生父因此和朴父情同手足。而在他去世后,照顾我的使命也自然落在了朴家肩上。我和朴综星的婚事一锤定音,由不得任何人来插足干涉。我失去了选择权和话语权,更不用说朴综星了。我一直都坚信和我结为夫妻是他人生中最不幸的一件事情。

 

些许是我三缄其口,再加上神色太过于凝重,朴父朴母便开始同我分享朴综星儿时的故事。从喜欢在海边冲浪讲到不喜欢做作业再讲到有很多女生追,这顿饭最后以“Jay他真的很爱你,只是不懂如何表达自己”为总结。直到饭后走出大厅,朴母的声音还依然不绝于耳。

 

朴母不知道的是,朴综星周末永远都不在家;在家永远要背对着我睡觉;能不同我一起出现在他朋友的饭局就不出现……诸如此类的小事有太多,太多,只是我不愿去记起。很多时候,忘记反而不会那么痛苦。

 

目送朴父和朴母离开后,朴综星说他先送我回家,自己还得跑一趟公司。我点点头说知道了,没继续追问下去。

 

我和他的距离明明只隔着一个拥抱,中间却像是隔了整片银河。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在这段婚姻里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朴综星如此厌恶我?但久而久之,我也放弃了追溯问题的答案。事实是,我从来都不敢奢求从朴综星那里得到爱,哪怕只有一些。

 

我的真心昭然若揭,我很爱他。

 

朴综星的真心也昭然若揭,他不爱我。

 

他的乌托邦里从来都没有我 。

 

 

 

 

又是一个周末。

 

我和往常一样,睡到正午再起来准备捣鼓午饭。如果冰箱没有足够的材料能让我下厨的话就订外卖。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个周末朴综星竟然在家。他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新闻,而我一头雾水地走向厨房,开始摸索家里还有无没过期的速冻食品又或是微波炉加热就可以解决的现成料理。

 

也不知道朴综星是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的。他卷起袖子,问道:“想吃什么?我来做。”

 

由于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食物,再加上我不挑食,也没什么忌口,便随口报了个菜名,默默回到主卧室里洗漱。现在的我只想迅速淡出朴综星的视线,毕竟邋里邋遢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这种事对我而言真的可以算得上一场小型灾难了。在朴综星面前,形象我还是要的。

 

我在洗漱完毕后重新走出卧室,而朴综星也在这时把热乎乎的拌面放上了餐桌。他为我摆好碗筷,替我拉开我即将落座的椅子。我无言,心里却小声嘀咕着朴综星真是个奇怪的人,在家里还要演戏。明明没有人会看,也没有人会审判。

 

我原以为朴综星会转身回沙发上接着看新闻,可他却坐在了我对面,似乎是要看着我吃午餐。而感到压力倍增的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朴综星反问道。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这不像你。”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可我却读不懂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不像我。”

 

听朴综星这么一说,在我心中萌生的烦躁也终于显现。我不愿再同他打哑谜,拌面再随便吃了两口便拿进厨房倒了。我回到主卧更衣,打算去我成立的流浪猫收留所帮忙。于是我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试图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让朴综星察觉到我的不满。但我忘了,他又不在乎我。我只是在一昧地和自己较真。

 

今天天气不错,和朴综星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单纯是个意外,我告诉自己。可我一走进收留所,就被众多来自不同角落的视线盯得如芒在背。我皱着眉头走向所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如鲠在喉,于是我的紧张和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小星它……刚刚被送去宠物医院了。你知道的,它上年纪了,很多平时见不着的病都发生在它身上了。”

 

待所长说完这段话,周遭的空气都像是结了层冰,冻得人瑟瑟发抖。我收缩瞳孔,沉默了半晌,只觉着心脏它变成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片。

 

小星是我成立流浪猫收留所的契机,对我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是我和朴综星一起在草丛里找到的。我们将奄奄一息的它重新变回一只生龙活虎的小猫。就连它的名字都是取自朴综星大名的最后一个字。可朴综星这个无情的人,从来都没有来过我成立的流浪猫收留所看小星,更别说其他小猫了。

 

我隔着病房的玻璃门看着小星,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走马灯似的回忆。这时,所长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旁和我汇报工作进度,顺带提及了每月那笔匿名巨额捐款还是下落不明的事情。我强忍着眩晕感,点点头告诉她我知道了,随后便离开了医院。

 

我开着车,看着暴雨猛烈地抨击着车窗,侧耳倾听着雨滴的声音。很遗憾,我的心情好像也在下雨呢。和朴综星寥寥无几的夫妻情分归了零,和小星的缘分也到了头。现在要回家吗?最好还是不要。万一朴综星在家的话,那他就会看见我嚎啕大哭的模样。而我讨厌被他看见我脆弱的一面。现在的话,我只想把自己灌醉,醉到连家的路也不知道怎么回,醉到忘记朴综星,醉到……忘记这个世界。很极端,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完全保持清醒,也可以完全丧失理智。

 

糟糕的是,常去的酒吧今天正好不营业,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买醉。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人生中就没有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于是我把车停在路边,顶着暴雨进了家便利店买酒。我没有伞,就边拿着易拉罐边往前走。目的地是哪里,我也不太清楚。循规蹈矩的生活过久了,才知道偶尔装疯卖傻被大雨淋湿的感觉也不是很差。

 

蓦地,头顶的雨停了。准确地说,是有人为我撑起了伞。我转头去看,发现是朴综星。

 

真糟糕,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就是他。

 

所以我重新转过身,准备继续向前走时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回家吧。”朴综星眉心紧蹙,面有愠色地看着我。

 

可那不是我的家,我差点脱口而出。

 

那是一个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家。我不想回。

 

我没理他,甩掉他的手继续走我的路,想用心体会被雨淋的感觉,可朴综星这个扫把星却一直跟在我身后为我撑伞。

 

“朴综星。”

 

我转过去看他,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我们离婚吧。”

 

 

 

 

在遇见朴综星以前,我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骨子里,爱到死心塌地。小说里的情节不是编的,电影也不完全是虚构的。

 

那我又是为什么爱朴综星?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很多次。我到底爱他的什么呢?我曾经也苦恼过无数次。也许我只不过是爱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向我施舍温柔,而我却像傻子一样死死地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不想放过自己,也不想放他走。但我忘了,像他这样的人,生来注定享受自由,婚姻是大忌。

 

我对朴综星的爱无处遁形,待他推心置腹,却又一次次让自己坠入冰窟。

 

我又一次,坐在书房里盯着那张对戒稿发呆,默默地把它收进了抽屉,到头来却还是把它放进了我的办公包里,想要随身携带。

 

我问自己后悔和朴综星提离婚吗?答案当然是后悔。但眼下的情况我又能有何办法呢?朴综星不爱我,那是他的事情。我抓着一个不爱我的人,不放他走,是我的事情,是我的错。

 

就当我的视线还是不自觉地飘向放在包里的那张对戒稿时,一通电话打进了我的手机。朴综星好声好气地麻烦我把他书房桌案上的资料夹送到他公司。他现在抽不开身,但急需这份资料。

 

我昨天不是向你提离婚了吗?为什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很想这样质问他,但我没有。我本来想拒绝他的,但考虑到这份资料夹对他的事业可能会产生的蝴蝶效应,我的身体还是自觉地走向了玄关,拿起了车钥匙,按电梯去地下车库,乖乖开车。

 

没关系,我告诉自己。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为朴综星跑腿了。

 

等我停好车后,朴综星的秘书早已在大厅迎接我,面带盈盈笑意同我嘘寒问暖,招呼我到朴综星的办公室里坐着等他,说是他还在见客户。

 

其实我本意是想推脱的,告诉他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但他的好意我实在难抵,就连龙井都为我泡上了。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上了办公室的沙发。

 

出于好奇,我还是没忍住环顾四周。朴综星办公室角落里摆着的婚纱,我自然是看见了。接着,我拿出办公包里的对戒稿,攥紧了它,心想朴综星要是也像我一样,想着我们的模样和未来的蓝图,为我们设计某个定情信物就好了。但很快,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情,哪来的定?我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那张对戒稿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打算就让它这样消失。

 

说来也是丢人,我等朴综星竟然等到睡着。我是以躺姿醒来的,身上甚至还盖着一条毯子。我环视左右,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人。很好,就趁现在,我偷偷溜走是不会被朴综星发现的。

 

但不得不说,我的确是自作聪明了。只见朴综星拿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然后坐到我身旁的空位,让我趁热喝掉。

 

“晚上喝热牛奶可以缓解疲劳,改善睡眠。”

 

“不用了。”我将毯子放到一旁,前脚起身,后脚便被朴综星拉住了手腕。他也站了起来,可我故意不去看他。于是他牵住了我的手,勾起我的无名指。

 

“我错了。”

 

我愣住了。

 

真是大开眼界,朴综星竟然会低头向我认错。

 

可是他为什么道歉?他错在哪了?是错在刚刚让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等到睡着,是错在把我之前送他的项链弄丢了,还是错在永远都没有心思听我讲话?

 

是错在不爱我,还是错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该有的职责?

 

我没有问。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

 

当然,我也没有接他的话。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绕过他,无视了他的服软,把他办公室的门向后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可我的心脏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很疼,特别疼。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抑制住心中的异样,小星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接到所长给我打的电话,说是小星就在刚刚被送进了急诊室。

 

我急匆匆地赶到地下车库,发现车子的引擎怎么也发动不了。于是我又跑到一层大厅,无助地站在朴综星的公司大楼底下叫车,但怎么也叫不到。

 

我急得险些要掉眼泪。这时,朴综星的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站在原地发愣的那几秒,他就已经替我拉开车门,轻轻搂住我的肩,带我往前走。在我上车时又将手隔空放在我的头顶,生怕我撞着。

 

可还没等我缓过神,他便已开车向直走。我疑惑的眼神对上了他的目光。半晌后,他轻声开口:“不是要去找小星吗?”

 

我有些错愕,问他为什么会得知此事。但见他不作声,我便没有继续追问。

 

 

 

 

回忆就像是一颗颗种子,只要用水灌溉,就会慢慢发芽,再蔓延。是雨水也好,是泪水也好。

 

小星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后,我看着它瘦弱的身子躺在床上,栩栩如生的模样早已一去不复返。我在想,时间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它夺走了小星,还夺走了我的婚姻。

 

又或许,我输给的从来都不是朴综星,而是时间。要是再久一点,是不是这世上也会存在朴综星爱上我的可能性?

 

因为不想被朴综星看到我哭的样子,所以我靠在急诊室门口的墙壁上强忍眼泪。结果,我直接被他搂进了怀里。他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我的背,又慢慢抚平。奇怪的是,我的泪腺开关就像是被打开了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本来的确是在为小星的离开而感到难过,可朴综星突如其来的温柔似乎更令我窒息。

 

和朴综星一起返家后,我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朴综星问我要不要给我放洗澡水,我摇了摇头,叫住了他。

 

“朴综星。”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我,蹲在我面前,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看。

 

“你爱过我吗?”

 

我知道自己真的很矫情。为什么事到如今提出离婚后还要喋喋不休地缠着人家问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对此,我也没有头绪。但很多时候,理智就是在一瞬间被冲散的。头脑一热,我便问出口了。

 

我心想,只要他说他爱过我,我想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他。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想和他一起。可是,他的犹豫我都看在了眼里。下一秒,一通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把我们的距离重新拉远。

 

答案我已经不想听了。

 

我起身进主卧,反锁房间,后半夜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

 

我原以为这点打击对已过尽千帆的我根本不值一提。但事实证明,面对朴综星,我确实节节败退。

 

我对朴综星的爱已经死在了我的乌托邦里。我的乌托邦也只是南柯一梦。

 

可笑的是,朴综星的乌托邦里从来都没有我。

 

我不想再心怀乌托邦了。

 

 

 

 

窗外的烈阳将新的一天展开。

 

我打开反锁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确认朴综星不在家后才松了一口气。接着,我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叫了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将手机关机,杜绝和国内产生任何联系。虽说身为珠宝公司的总裁突然放自己来西雅图度假确实有些不妥,但我还是想转换心情。毕竟一直这样自怨自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总得潇洒地和自己这段失败的婚姻say goodbye。放过我,也放过朴综星。

 

前几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逃到一个没有朴综星的地方,可矛盾的我却选择了西雅图。我不算太了解他的过去,所以在这座城市看不见他确切的身影。但我又觉得哪里都是他,什么都可以和朴母口中的Jay对上号。

 

朴母曾和我说过,由于朴综星在小学就回了国,英语已经忘了很多。我在想,朴综星是不是也忘了爱我的方法呢?还是说,他从来就没有想起来过,又或者是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来到朴母提到过的西餐厅,在看到墙上贴着朴综星的拍立得后轻轻用手指触碰相纸的边缘。到了傍晚,我走到海边去看美高生冲浪。身材确实不错,但朴综星的更好。

 

不得不承认,我真的是个自相矛盾的人,彻头彻尾的笨蛋。说是要来西雅图转换心情,心里还惦记着朴综星。

 

走累了,我就坐在海边的沙滩椅上,听海的声音,感受吹拂过我发稍的海风。天黑了,我就抬头看西雅图的星星。一颗又一颗地数着,乐此不疲。

 

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记朴综星呢。

 

真是莫名其妙,我突然开始掉眼泪了。

 

我起身,沿着大海在沙滩上留下的痕迹走了又走。直到我走不动了,要回民宿了,一转身却看见了朴综星。

 

他为什么会在西雅图?

 

 

 

 

我和朴综星,面对面站着。海滩上人来人往,可我却自动屏蔽了所有干扰物和杂音,眼里只有朴综星,只听得见朴综星的声音。

 

“你躲我躲到了西雅图。”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不置可否地低下头,不再去看朴综星的眼睛,索性聚精会神地去关注海与风交织的白噪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差点朝他大吼,可我没有。我抬起头,但这一次看向他的眼睛里早已失去了往日里存有的光。

 

“为什么?”

 

我有些鼻酸,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镇定了片刻,我决定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患得患失全部托盘而出。

 

“你说为什么?”

 

“朴综星,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爱你的温柔,尽管那并不是我的专属;我爱你对待工作时认真的态度,你破釜沉舟,从来都不会轻易说放弃;我爱你的自律,你总是会井井有条地将每件事安排妥当并全力以赴地去完成它们。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但也很讨厌你。”

 

“我讨厌你明明心知肚明我有多爱你,却还总是一言不发,对我冷眼相待。但有的时候,你又会不明所以地对我很好。每当这时,我就会告诉自己不可以自作多情。朴综星他明明不爱我。朴综星的乌托邦里从来都没有我。”

 

“朴综星,其实我没有你眼中的我那般强大。我很爱笑,但也很爱哭,是个不折不扣的娇气包。现在我累了,很累,很累了。我不想再装坚强了,也不想再一厢情愿了。”

 

我松开攥紧的拳头,回避了朴综星近在咫尺的目光。

 

“所以我们放过彼此吧。”

 

如释负重。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向朴综星坦白心声是一件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讲我想说的话,不去在乎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也不去想他会给我什么答复。语毕的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石块终于被击碎了。而我也学会与自己和解,与朴综星不爱我的事实和解。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黑夜模糊了朴综星的神色。朴综星沉静着,掠过的海风都好似慢了半拍。我依然站在原地,不去看朴综星。只听见他长叹一口气,向前半步靠近我。

 

“可我不想放你走。”

 

我借着路灯的微光去看朴综星。我抬头,他垂眸。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委屈、伤忧,眼眶泛红。我拧着眉头,闭上眼,警告自己不许心软,也不应该心软。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便知道感性和浪漫象征着人们至死也无法拥有的东西。我不相信爱情,因为那是会令人变得脆弱的东西,而我不想被别人识破我的软肋。所以在我人生的前十七年,我一直独来独往,不被外界因素干扰,用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在不知不觉中,我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觉得做个独立自强的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可直到我在人生的第十八年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你就像是一束带有暖意的阳光洒进了我乏味的生活。我总是可以从和你一起度过的时光里收获无穷无尽的喜悦与源源不断的能量。我常常会想:这辈子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你至纯、至善。同你结为夫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听闻你成立流浪猫收留所后,我感到无比的开心、骄傲。因为那是你十八岁的梦想,而你终于亲手实现了它。至于我,一直想要为你分担一些来自于收留所的压力,但无奈我对猫毛过敏,只能以匿名捐款的方式尽一份力。我原本想着这样最好,一来可以帮助到更多的流浪猫,二来也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可我忘了,我这种不擅于表达自己且从不袒露心声的性格是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误会变得愈来愈深。你变得不再开朗活泼,变得不再爱笑。我变得多愁善感,总是在犹豫、纠结着要如何向你开口。这不像你,也不像我。我知道,我应该再更坦率一些。于是我开始尝试表达自己对你的爱,却没有意识到隐晦的爱意在一时得到显现后是会加深对方的痛楚的。直到后来,你向我提了离婚。”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我心知肚明伤害了你的我没有难过的资格,所以更多的是后悔和自责。我怪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向你表达自己的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亲口和你说'我爱你'这三个字。而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义无反顾地留在我身边的呢?光是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好像就快要碎掉了。”

 

“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的乌托邦里一直都有你,只有你。”

 

头顶的夜灯又亮了一盏。朴综星走向我半步,将泣不成声的我搂进他怀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用大拇指擦拭去我的眼泪,再紧紧地抱着我。

 

如果爱也可以被具像化,那朴综星的爱更像是汩汩的温泉。状似无意地流淌着,实则极为滚烫炙热。

 

他朝我伸出手,见我没有把手放上他的掌心便直接将我的手牵了过去。我们十指紧扣,漫步在西雅图夜晚的海边,亲密无间,和其他热恋中的情侣毫无二致。

 

仔细想想,我明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却因为朴综星掉了不少眼泪。

 

“在你面前,我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爱哭鬼。”

 

我赌气想脱离朴综星的掌心,却蓦然感受到他把我的手握紧了些,仿佛在害怕我要逃。过了一会,他才微微放宽了一些我们手掌心的距离,好似在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件易碎品。

 

“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朴综星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向你保证,今后你掉的眼泪,都会和幸福和喜悦有关。”

 

“我知道你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要见证我兑现承诺。”

 

“我最爱你了。”

 

我也知道,朴综星不是擅长说情话的性格。可为了照顾到我的安全感和患得患失,他还是说了这么多对他而言肉麻的话。想到这,我的心就骤然陷下去了一块。我抱住他,他埋在我的颈窝里,也不知道我们持续了多久这样的动作。总之,回到民宿后,我们的身子都变得酸酸麻麻的了。

 

“朴综星,和我一起构建只属于我们的乌托邦吧。”

 

我对他说。

 

 

 

  

“怎么,看来是朴综星追妻追到西雅图追成功了?那他怎么不亲自来接你去参加婚礼?”好友看到我的手机锁屏换上了我和朴综星在西雅图留下的合照,没忍住揶揄上几句。

 

我翻了个白眼,让她好好开车:“是我让他不要来接我的,不然会绕路。反正你不是正好顺路嘛,那我就顺便蹭个顺风车咯。”

 

好友无奈摇头,干脆换了个话题:“欸,我说你之前那个对戒稿还有办法找回来么?有没有备份?”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气馁地摇了摇头,回答她那是我心血来潮画下的手稿,没有备份。接着我又叹了口气,小声嘟囔早知当初不该赌气扔掉的,否则还可以在下个月的结婚纪念日上给朴综星一个惊喜。

 

我与好友告别,踏入人如潮涌的礼堂。就当我正在人群里努力寻找着朴综星的身影时,莫名地被一位自称是伴娘的人拉去了后台,说是婚纱出了差错,新娘又还没到,要我先替新娘试试。我很是措手不及,原想着我和新娘根本不熟稔,直接试穿她的婚纱也不太好,但那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三请求我,我便一下子失去了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我穿上婚纱,愈发觉得裙子很是眼熟。想了又想,这才辨别出这就是朴综星之前放在工作室的那条婚纱。真羡慕新娘子啊,我喃喃自语。

 

接近傍晚的时间点,新娘还是没有抵达礼堂。我心中好生疑惑,正想拖着裙摆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外面打听打听情况时,等候室响起了三记敲门声。我转过身,发现是朴综星后才放下了提着的心,问他怎么现在才来。

 

朴综星关上门,不语。直到走到我跟前了,还是不语。我没太明白朴综星的所作所为,但下一秒他的单膝下跪便阐释了一切反常。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婚戒盒并打开了它。我看清了,那是我为我们设计的对戒。

 

我后来才知道,那一天根本不是什么他好友的结婚典礼。礼堂外的人群是因为另一段爱情的主人公而聚集在一起的。而他为了给我这个惊喜,如此大费周章。

 

是啊,这一点都不像朴综星。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替我戴上对戒,笑着示意我把另一枚也为他戴上。我噙着泪,小心翼翼地将我设计的对戒穿过他的无名指,再牢牢牵住他的掌心,使我们的指间不留丝毫缝隙。

 

“这里是乌托邦,只有我们两个。”

 

朴综星笑着看向我的眼睛,在托起我下巴的同时闭上了眼,随后虔诚地吻上我的唇。我们在白炽灯下交换呼吸,交换唇齿间的温度。而我们无名指上的对戒,璀璨夺目。

 

这里是乌托邦,只有我和朴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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